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山西变革(下)
蒲州城外起风了。
狂风呜咽,吹过蒲州那厚实的城墙,听上去如同鬼哭。
由于时下边防的功绩之一就是种树,所以山西一带此时植被十分茂密等闲不会起风,可是这几日的风格外猛烈,吹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。蒲坂渡的黄河水,也随着这少有的风,变得猖狂起来,翻滚的波涛似乎随时可能冲上陆地席卷一切,守堤人坚持宣城,自己在夜晚听到了河水里传出哭声,有人发现浑浊的河水泛红,便认定这是老天降下警示,预示着将有大灾难降临。
蒲州的百姓变得紧张而又敏感,寺院的香火变得更加旺盛,关帝像前,始终有信徒在磕头祈祷。
伴随着异相的,便是谣言。先是有人说大同在分田,把天潢贵胄的田地都分给了那些懒惰谗滑的刁民,小王爷出来阻拦,便被钦差范进打死了,让百姓们人心惶惶。随后又有人出来说,那些土地分给的都是朱家人,而小王爷也没死。百姓们就更加无所适从,不知道该相信哪个。大家只是确认了一点,大同确实在分地,就是不知道谁分给谁。
再后来有行商带来的消息更为复杂,包括大同那边的土地赋税正策,人们可以不需要去服役,今后只交钱,就不必再去应官府的差,官差也没有下乡拉丁的权力。哪怕是打仗,也不能从民间强征夫子,否则可以打死。
老百姓不敢相信这种好事,可又希望这是真的,于是关注程度更高。随后一些谣言开始指向蒲州首善之家的张老员外,张家的人开始出来干预,两方面发生了一些冲突。这些行商居然不是等闲之辈,与张家的冲突中没落下风,而一向站在张家这边的军队,这次则选择了中立,让本地的百姓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后世有人说起晋商,总是刻意把他们妖魔化,如同莫须有的文官集团一样,成了负载世界之恶的容器,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一群人来争夺。其实这个时代的晋商,也就是一群商贾。比起钻天洞庭遍地徽,他们的影响力还有所欠缺,但是因为地缘的关系,承担了九边的军粮运输任务,因此提高了自身的影响力。
在边军里他们确实有自己的人,但是如果认为他们因此就能号召边军起来造反,那就纯属想多。在一个国家的行政体系没有崩溃之前,商贾根本不具备和朝廷对抗叫板的能力。晋商们会栽培自己的子弟读书,进入体制,借助权力为所欲为,又或者收买边军,为自己谋取利益。但以上这些的大前提,都是建立在规则之内的基础上。
依靠财富构建起来的关系网,他们保证自己与权力有博弈的余地,可是一旦朝廷真的下定决心动手,没有商人敢因此就举起反旗。那些收了钱或是依赖商贾提供物资的军队,平时可以为张家提供方便,或是帮着他们对付一些人甚至杀人,可是让他们和朝廷对抗,那纯粹是白日做梦。大家都是钱财交易,不会做这种找死的事。
作为张家家主的张允龄表现得倒是很淡定,每天例行伺候花草,然后招来几个掌柜问话,仿佛一切如常。只是不久之前去拜访了同城而居的襄垣郡王,在用过酒席之后,趁着兴致驱车田间,视察了自己的土地。
年迈的狮王依旧保持着威风,广袤的领地上,佃户肉袒深耕挥汗如雨,无一人敢冒犯家主,也无一人口吐怨言。当张允龄走到他们面前时,这些佃农都紧张的跪倒,恨不得亲吻家主的靴子。
张允龄搀扶起几个年纪最大的佃户,询问他们土地的情况收成如何,又问了庄头管家对他们怎样,再次阐明张家的租税数字,防止管事从中做手脚,多收租税。
老人跳下马车,拉着这几个老佃户的手,来到田地里,挥起锄头,自己也耕作了一番,出了一身的汗,但是神情很是愉悦。他与几个老人一起回忆着这些土地开垦的过程,自己当初是如何带着大家一锄一镐,把无主荒田变成了如今肥